【閱讀】《紅長靴》裡藏著的甘甜（補上書摘） @ 香草薄荷部落格

《紅長靴》是日本作家江國香織近期的中文譯作，書封上有很嚇人的文案：「這不是夫妻之愛的故事，也沒有不倫或背叛的煽動情節，然而讀完後，你對『婚姻』與『夫妻』的看法，將全盤逆轉…」

是這樣的嗎？江國香織幾部描寫婚姻狀態的小說都有很奇異的情節，《那年，我們愛得閃閃發亮》說的是同性異性戀的三人行，《甜蜜小謊言》是夫妻各自外遇卻又因外遇而更肯定最愛對方。到了《紅長靴》，才真正見到作者描寫很一般的「正常」夫妻生活，有人看完後覺得「恐怖」，我卻認為很寫實。

是江國香織本身對婚姻關係的無奈感讓她寫出了《紅長靴》嗎？還是她企圖在婚姻裡尋求依然濃稠的情愛而不可得呢？

《紅長靴》說的是一對結婚十年的無子女夫妻，妻子日和子是普通的家庭主婦，在花藝寵物店打工，丈夫逍三則是商社的經理。堪稱為頂客族的兩人生活看起來是一成不變的。（哇，跟我自己的家庭生活還真像啊！）

日和子常常覺得逍三和她是用不同語言、無法溝通的人，因為逍三很沈默，即使日和子吱吱喳喳談論生活瑣事、心中想法，逍三通常的回應是「嗯」「哦」，「負責開口說話的，永遠是日和子」。整本書中每一章節大都是類似的情節，得不到太多回應的日和子覺得寂寞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。

如此看來，江國香織是對夫妻生活裡的無言與寂寞很無奈囉？其實不然，日和子對逍三如木頭般的互動會憤怒、失望、無奈，但每一回，我們都看到逍三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回應著日和子的感情，例如，日和子急著趕赴同學會，逍三卻悠哉地要日和子陪他去買午餐三明治，然後在大馬路上不顧日和子的拒絕，要求日和子咬一口三明治再走，還說：「難得今天天氣這麼好，心情也格外開心，不是嗎？」還有夫妻倆人去逛市集，逍三不理會日和子的反對，買了許多日和子並不喜歡的物品作為禮物送日和子，或是在擁擠的車站人潮裡，逍三硬是以大背包做盾牌，護衛著日和子替她開路。逍三的感情很含蓄，表達方式卻很直接（至少我還蠻被他感動的），只是日和子要的不止於此吧。

我的想法是，如果人生來就註定是寂寞的，而且看透了這一點，那為何還會在婚姻關係裡渴求不寂寞的慰藉？而「沈默」，如果和一個人在一起，即便是不說話，也能感覺自在，即便只是一個眼神便知彼此心情的起伏，那不就是一種幸福嗎？至少我是這麼想的。

當然並不是否定共同生活裡溝通的重要，但是逍三本就是個寡言的男子，從小就自覺與這個世界隔著一層「薄膜」，所以並不是在婚姻生活裡、面對日和子才無言，還好日和子至終明白了這一點，「看來，自己對逍三是永遠都不會習慣的。這倒是個令人愉快的念頭。既愉快、幸福、感傷、卻又無負擔。」

把婚姻生活看得太夢幻，註定是要失望的，既然是生活，那便是一種現實，實實在在的現實，吃喝拉撒睡，哪裡會永遠浪漫呢？如果有這麼一個人，看了十幾二十年你的吃相、睡相，沒有任何抱怨並且甘之如飴，不是很棒嗎？

所以，如果大家說《紅長靴》反應了江國香織對婚姻生活的絕望，我倒覺得江國香織是經過婚姻的試煉後認同了如此的共同生活，在品味了平淡如水的婚姻生活後，嚐到了開水的甘甜滋味，沒有黏稠的膩味，沒有嗆人的辣味，就是一種沁入五臟六腑的自然甘甜，還會有回韻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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補上一些精彩書摘：

△在逍三的世界裡，不是敵便是友。除了自己人以外，所有的世人都是敵人！……日和子的心情頓時籠罩上一片烏雲。可是，剛才偏偏又是眼前這名仗勢欺人、永遠長不大的壯漢，將自己從人潮雜沓的困境中解放出來的，不是嗎？

△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，日和子推了丈夫的身體一把，因為她覺得重要的事若沒有嚴詞強調，對方根本不會聽進去。在她眼中，逍三就跟一個重聽的老爺子沒兩樣。

△忽然間，真的是猛然的一剎那，日和子終於搞清楚為什麼了！比起平常逍三在身邊，日和子似乎覺得他不在的時候還比較想念他。

△在這間沒有逍三的房間裡，觸摸逍三的衣服，比實際接觸到他本人更令日和子感到開心和幸福。

△她和逍三的母親都有自自話的毛病，滔滔不絕描述白天遇到的事，然後又嘗試著自己下結論，遮遮掩掩地，只為了企圖使它聽起來像是自然對話。

△打理餐桌的同時，日和子不禁心想：……面對隱藏在表象下的真相，我總有想要去挖掘、想戳破，甚至有想要聽到對方說出口的慾望。偏偏逍三這個人卻是異常頑固，話總是不說盡。反過來說，這也可以算是他的優點。

△家裡面很溫暖，處處顯現現實生活的樣貌。燙衣板搬了出來，而穿了一件深藍色類似牛仔布的洋裝、外罩水藍色開襟毛衣的日和子，則給人悠閒自在的舒適感。光是這樣和她在一起生活，只要每次從外頭回到家時都能看見她，就足以令逍三的心底感到小小的快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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